【萨莫萨&罗曼咕哒】骤雪初霁

◇主月球萨莫萨,有涉及罗曼咕哒♀

◇一点点生前妄想&ooc warning

◇补刀有,但文是甜的!甜的!!!

*罗曼活在台词里就不打tag了(一人血书医生落地)


< 0 >

这里是……异闻带?

藤丸立香刚刚从睡梦中醒转,头脑不甚清明。隐约映入的雪色合着眼前人黑色的背影,隐隐地与梦境叠合。

刚才那究竟是什么?他内心隐秘的期待?或者另一维度的现实?

藤丸立香无法回答,只是很明显那似梦非梦的片段与他有关,于是她开口轻唤那个名字,带着探寻的语气:

“萨列里。”

黑色的身影应声回头,猩红的双瞳透着些许疑惑。凭这样无害的眼眸大概没人会相信他是Avenger。藤丸立香又一次想起那些无端的谣言和无解的仇恨,于是提问时更添了一份小心:

“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在一切结束之后再见他一面么?”

“——”眸光明灭,但,回答过于遮掩,“我恐怕没有这个资格,藤丸,而且现在的我……也不是那个萨列里了。”

很明显萨列里清楚代词指代的对象,他无数次扬言要抹杀掉那个存在。可是透过梦境的折射,藤丸立香总觉得,那个真正的萨列里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恨他。

“先不用考虑那么多啦,只是问想不想。”

她执意要一个答案。

而这一次他连眼眸都波澜不惊。

那天风雪声呼啸得格外猛烈,无星的暗夜固守沉默,英灵与人类立于错误的时空下,等同一个回答。

漫长得像是两百年光阴荏苒。

“……想。”

“嗯。”

单调的白噪音很快唤起立香未消的倦意,几乎要再一次睡着时,她得到了答复,也自知萨列里回答已是勉强,并不指望更多。

她打着哈欠决定回房给予梦境延续,耳后的空气又蓦地被惊扰。萨列里的声音依旧如低徊的大提琴音,又远得像天上的星星:

“不仅想见面啊,还想与他分享甜点或者作曲的灵感,想重温一下彼此在维也纳的曾经,只是想要和他一起……可是这样的我……

“是奢望吧。”

他苦笑。星辰亦坠陨,碎成深深的叹息。

“会有那一天的,萨列里。”藤丸立香低头,轻抚着手上的鲜红令咒,“我答应你。”


< 1 >

“前辈,要起床了哦。”

这里是……迦勒底?

藤丸立香迷迷糊糊地被玛修唤醒,感受着体贴的后辈替她拉开窗帘时射入的光线。迦勒底外永远是严冬,即使是晴天阳光能带来的暖意还是太过稀薄,不管头顶的天花板还是窗外的景色,一切都是一如既往没有温度的纯白。

“早安,玛修。”

立香向着头顶的纯白伸出右手,大片的冷空气立即附着上赤裸的手臂,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聚焦于手背的鲜红。

三道令咒。

确实是新的一天了啊。

立香逐渐回想起昨天迦勒底的混乱,她又一次为了控制萨列里而浪费了令咒。见到莫扎特时无辜的怪物凄厉地嘶吼着,凶狠的杀意让剑刃都燃起燎原之火。

明明这样的伤害绝非本意啊……

“还在想萨列里的事情么?”玛修问,“前辈为什么唯独对他们的事那么认真?”

为什么呢?

到底还是为了那个承诺吧。

“在异闻带的时候我答应过萨列里,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地见一面,分享甜点、音乐或是别的什么。”藤丸立香回答说,“那是他的愿望。”

“而且莫扎特暗恋他不是么?”立香狡黠地一笑,“放心吧玛修,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那前辈昨晚一定做了个好梦吧。”

“算是吧。”


“梅林。”

早饭时间,藤丸立香在迦勒底食堂找到冠位魔术师的时候,对方刚刚拿起一盘蛋糕。

“找我有什么事么,Master?”见是Master前来,梅林把蛋糕置于手边,微笑着开口。

“是这样的……”

立香简明扼要地说明了自己的境况,关于梦境、记忆、莫扎特和萨列里。末了她拿出那把纯黑色的雨伞,递给梅林:“所以,拜托你在伞上加一个能压制灵基,或者至少控制住萨列里的术式。”

“但是一时的压制可不能解决问题啊,灵基里的仇恨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梅林接过黑伞,“如果失败了呢?”

“不知道。”立香的眼神干脆利落,像是星光照进清浅的池底,“但这一次我想再试一试。”

“……那就祝福你啦,Master。伞明天来拿吧。”梅林转身离去,“蛋糕送你了。”

“谢谢。”

立香目送着梅林离开,用不响的声音对他的背影道谢。待到人影消失之后,她偏转目光,移向草莓蛋糕。

罗马尼·阿其曼。

记忆里恍若昨日的初见和未能兑现的承诺重又充斥脑海,上一段旅途终末刻骨铭心的离别也翻搅疼痛着不平息。时间缝合的伤口突然被撕扯开裂,鲜红的血色比雪白奶油上的草莓更刺目。

他或许再没有机会还上那块蛋糕。

“既然觉得欠他一句表白那一定要还上啊,阿玛迪乌斯。”立香低头握紧了素白的瓷盘,像是骑士王握着黄金的圣剑,长长的刘海垂下,眸光倏尔黯淡。


< 2 >

翌日,黄昏,暮色四合。

藤丸立香穿着颇为正式的夜礼服穿过迦勒底的外走廊,落地的玻璃窗外风雪肆虐而夜色渐浓。

她匆匆扫过一眼,忽而放慢了脚步。

对于曾经见过的晴日下光华璀璨的金红落日来说,这片逐渐加深的苍蓝着实单调了些,可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夜晚确实是自上而下的降临,仿佛从天垂落的纱幔慢慢晕染,隐于雪后的星辰愈发明亮,那些在茫茫宇宙中奔走了许多许多年的光,终于落到了她琥珀色的眼底,不再孤寂。

在那些遥远星辰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个抬头仰望的普通女孩吧。

如果自己真的是个没有令咒的普通女孩,会不会甘愿以世界为代价,换回自己的星辰?

“咚咚”。

失神的瞬间,手指已完成叩门的动作。

“Master?”

萨列里开门的时候一愣,眼前藤丸立香一袭黑色的礼服却端着两杯热可可,手臂上还挂着一把起不到任何装饰作用的黑伞。

“听我讲个故事好么?”

立香走进房间,把黑伞挂在椅背上,坐定之后她轻抿一口热可可,抬头看看萨列里。

“嗯。”他点了点头。

立香得到了肯定的回应,于是她转头望着窗外的雪景,任由思绪奔驰。在那个朦胧的梦里,两百年多前的维也纳也是这般,大雪纷纷扬扬,仿佛无始无终……


< 3 > 

故事的开始,是雪白。

一望无际的雪白。

藤丸立香突然出现在积雪的街道中央,脚踏黑面红底的高跟鞋,配以短款的夜礼服。

象牙白的建筑林立在街道两侧,凛冽的寒风吹不散朦胧的薄雾,落雪飘过,马车驶过,两行深灰色的车辙笔直向前,牵扯着立香的视线。

马车在下一个街角拐弯,立香缓缓抬眸却一时间移不开眼。目之所及是一座哥特式的大教堂,阴云低压而尖顶几乎刺穿天幕,它作为信仰的象征于金碧辉煌间守望了千年,此刻雪花却洋洋洒洒地将建筑物染白,庄严而壮美。

立香依稀记得它的名字,斯蒂芬大教堂,自十二世纪起一直矗立在城市中央,无改于几个世纪的风霜和修复,仿若永不谢幕的圣歌。

那么,这里是维也纳吧。

藤丸立香扫视过沿街的路人,他们瑟缩在巴洛克的服装下步履匆匆。她下意识地裹紧斗篷遮盖起现代的服饰,可即便如此东方人的容貌还是让她显得格格不入。

似乎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她,一名金发的女子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匆忙之中立香来不及反应,只吐出半句“请问…”。

可女子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分明距离近到立香隔着手套都感到金发带起微风,对方眼中却只映出茫然大作的风雪,再无其他。

看不见我么?

立香迟疑地向前几步,任凭骤起的烈风掀开斗篷,来来往往车水马龙,仍是街景如常。

很显然,她的存在在这个维也纳近似于幽灵。就连高跟鞋踏过松软的新雪,都未能有脚印留下。

雪越下越大,她戴上了连帽。

所幸她身为“幽灵”并不会感觉到冷,只是雪水沾湿衣裙的触感一如既往的黏腻。立香漫无目的地穿行于百年前的街道,当真像是亡灵。

既然称之曰“梦境”那一定程度的扭曲自然不足为奇,而这一场梦境似乎真的把立香当作了幽灵。走着走着她来到圣马克斯墓地附近,一排排整齐的墓碑刻着亡者的姓名。

立香注意到,有个黑色的背影匆匆离去,出于好奇她跟进了墓地。遍地的白雪和素色的墓碑中,一点暖色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枝玫瑰,恣意地盛放的玫瑰,此刻霜雪还未落满,那抹红像心上的血——她太鲜活了,连背靠的墓碑都太新,那位维也纳的星辰才刚刚陨落不久,年仅35岁。

阿玛迪乌斯……

立香莫名地悲伤,默默地俯身。她摘下蕾丝边的手套,将那没有令咒的素白如玉的右手伸向青白的石碑,像是意图抚摸音乐家苍白的肌肤,却只捕捉到头顶笼下的阴影。

“小姐。”

耳畔响起熟悉的嗓音,她愣了一下旋即想起那位迦勒底的音乐家,于是她收回手摘下了连帽,也并不转头去看身边打伞的青年。

身后似乎传来了争吵,是大雪天依旧出门的闲人对某位先生的讥讽,她听出了路人的尖酸刻薄,更听出了先生良好教养下强压的怒火。

应该是位素来温和的贵族吧,立香漫不经心地想着。然后她开口,问身边的青年:

“你是幽灵么?”

“你不也一样么,小姐。”

他似乎是笑了。立香注意到自己说话时没有呵出温暖的白雾,身边人也没有。

争吵出乎意料地很快结束,那位先生似乎无力反驳。

“即使是幽灵淋雨了也不好受吧,我送你一程。”

不知有意无意,青年的声音盖过了路人扬长而去时的冷哼。

“陪我在维也纳逛逛吧。”

立香这才偏头看向身旁的音乐家,他确实是莫扎特,不过不是她认识的英灵,而是货真价实的幽灵。那个时代的他远没有那么高,刚好适合为立香撑伞,也更加的清瘦。

“好啊。”

他嘴角上扬,踏上积雪的道路,立香跟上时向后偷瞄了一眼,只见到一个黑色礼服的落寞侧颜。

是萨列里。


< 4 >

“那是……您梦到的?”

萨列里往那杯热可可里又加了两块方糖。

“是梦境没错,可我一直觉得,它作为梦境来说未免太过真实。我至今都记得,那天的雪落在雨伞上的声音。”藤丸立香终于收回了投向窗外的目光,夜幕彻底落下,景色不再明朗,“虽然我也曾经困惑,以莫扎特的听力他不可能没有听出是你,可他完全没有犹豫或回头,只是领着我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说不定是真的。”赤瞳的Avenger低垂着眼睑,“那天我听到有人狞笑着问我是不是凶手,也听到声后隐隐传来他的说话声……我以为是自己气疯了。”

“可梦境里您并没有表现得那么生气。”立香固执地想阐明什么,“您爱他。”

这次萨列里没有回答,立香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

立香继续讲她的故事。


< 5 >

藤丸立香不太记得那天莫扎特到底带她去了哪里,印象里最清晰的只有漆黑的雨伞和纯白的雪。似乎有好几次她瞥见了教堂的虚影,而她实际所处的位置又离它很远。

一路上他们走得很慢很慢,莫扎特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在维也纳的经历,这座城市确实给了他太多。就演说家而言他算不得优秀,会刻意忽略立香的年龄讲黄段子,可即便如此立香还是觉得,自己从未离那些疯狂而辉煌的夜晚那么近过,好像她真的穿过了历史的风尘,下一步就会踏进人满为患的歌剧院或是富丽堂皇的美泉宫。

但,下一步,她只听到今天莫扎特第一千零一次提起了萨列里。

或许,他也给了他太多太多。

他是他生前未公开的恋人,他是他铭刻在灵魂上的印记,他是他纠缠半生的血色玫瑰,绽放于匕首的刃尖。然而岁月流转他被谣言和苦痛拖入了黑暗,他终究是他的星辰,遥不可及。

立香停下了脚步。

“如果……”她小心地探问,“如果萨列里真的恨你,那你……?”

“啊哈哈哈哈哈哈,小姐你可真会开玩笑。”莫扎特夸张地爆发出并不悦耳的笑声,连握伞的手都颤抖着,落了一地雪水,“我说过了吧,那家伙看我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教堂雕像,他怎么可能恨我?!”

“……也对。”立香扯了扯嘴角,换了话题。

自此之后的路程她依旧记不太清,谈话的内容早已没了印象,只知道兜兜转转莫扎特最终带她来到了那栋巴洛克式的建筑对面。

“我大概只能陪你到这里啦,小姐。”

立香望着灰白楼宇前的那点漆黑,轻轻叹息。她知道,那是萨列里,街道对面就是萨列里的家,可他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蜷成一团,好像那具躯体连雪花的重量都无法承受。

有时候人类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啊,当巨大的悲痛来袭时最先体会到的只会是空白。噩耗撞进停滞的躯体,灵魂带着关于逝者的一切仓皇逃离,曾经亦步亦趋的追逐,一同分享过的巧克力,马车里的吻,满天星斗……游离的灵魂飘在落日的昏黄中,俯视记忆的大海一点点涨潮,似乎有溅出的水花冻结成锋利的冰棱,将雾状的灵魂割裂。由于太深太深的羁绊,海面腾起的巨浪轻而易举便将白雾的碎片打散,最终夕阳下回归躯体的只余半爿残缺,殷红的不知是日的残芒还是往昔的梦在失血。

然后——立香经历过的——再也不曾完整的灵魂会恸哭会哀嚎,那是它被生生撕扯掉一块后后知后觉的痛。但是无济于事,失去的部分永远窒息于深海,风则悲鸣着唤起记忆的浪潮,无止境的伤痛将汹涌而来化作躯体的流泪或崩溃,直至……直至时光筑起脆弱的堤坝。

那样的支离破碎确实连雪花之重都不能承受啊……

立香神游物外的时候,一旁的莫扎特正哼着小夜曲施展魔术,他变出了一束玫瑰,她看见之后略惊讶地挑眉,而对方只是为玫瑰点缀上小星星,然后抽出一朵递给立香:

“虽然不知道您是谁,不过谢谢您能来墓地看我。”

立香接过玫瑰,在分别之际开了个玩笑:

“这是准备去求婚吗?”

“嗯,求婚哦。”

莫扎特并不介意用一个玩笑回应,接着他把黑伞也交到立香手中,提了提衣领。

可是当他手捧玫瑰从屋檐下走出时,雪下的枯枝被“咔”地踩断,不远处萨列里猛然抬头,收紧的瞳孔直盯着莫扎特的方向,隐隐映出金色的华光。

“他好像看得见你诶。”立香小声提醒。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莫扎特赶紧躲进了房檐的阴影,“去求婚的话会把那家伙吓死的吧……虽然我真的蛮喜欢他的,一起变成幽灵也不错。”

“那就去啊。”立香想起罗曼,心下钝钝地一痛,“你好歹……还有机会。”

“你听歌剧么小姐?”

神才忽然跳转了话题。立香茫然摇头。

“如果这是幕歌剧的话,我的求婚就是悲剧的序幕。自此之后所有的欢乐都是为了衬托那个,身为幽灵的我不得不消失的结尾有多悲伤。‘所以一个好的剧作家必须会写欢乐,即使他根本不相信希望。’这是萨列里告诉我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真像个歌剧大师。”莫扎特顿了顿,“一个人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释怀爱人的离世?十年?三十年?总会有那一天的。何必再为他添上一份悲伤。虽然这些年谁都不曾问过爱或者不爱,可我想,他懂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墓地里的玫瑰,对于莫扎特来说那是不必呈现的爱情的证明,而藤丸立香则困惑,如果萨列里真的明白莫扎特爱他,那为什么她遇见的他会是那般、自我否定的Avenger?

“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啊。”莫扎特眼中浮起罕见的认真,“如果萨列里真的恨我的话我也接受,我爱他的全部。”

立香打量着那双过于澄澈的翡翠眸,视线下移到玫红花束再到金发漫卷的发梢,最终她远离这灰白世界中几近唯一的亮色,抬头仰望天空。冬日的光线潜藏在阴云中若隐若现,六角的冰晶无序游走,25度角的阳光斜切过雪白的屋顶,柔和地迎合她瞳孔深处的凝望。

沉默良久,唯有北风拂过。

之后立香耳边传来簌簌的一声轻响,她知道大抵是花束落地。

他放弃了,还是,他消失了?

无论哪种猜测都是她不愿看到的局面,所以立香最终只是垂首聚焦于玫瑰,它落在白雪上恣意地盛放,又被屋檐的阴影遮蔽了灼目的红。

多像他们的爱情。借由美好的音乐而生,披被荆棘堕于甘美的毒药,热烈而不顾一切,又避人耳目只绽放于阴影。

立香心下一动。

她打着黑伞走向萨列里,穿过街道将莫扎特给她的那枝玫瑰放在萨列里身边。她不确定他是否看得见这抹艳红,不过也已无所谓。

——那本该为玫瑰镀上星辰的人儿啊,已然消失不见。


< 6 >

故事结束的时候,夜色全黑。

萨列里极认真地品着那杯实质已经是糖水的热可可,立香沉默了很久,他才打破寂静:“您是想来告诉我……莫扎特他爱我?”

“恕我直言,Master,这不可能。”萨列里抢在她开口之前接着说,“而且现在的我……也不是那个萨列里了。”

又是自我否定。

藤丸立香哑然失笑,梦境里莫扎特也抱怨过萨列里明明十分优秀却总是自我评价过低,而此时她不禁想到,就算未来她真的召唤出了所罗门,他又会不会以一脸她无比眷恋的微笑否定罗马尼·阿其曼的存在?

“能从故事中读出什么取决于你,我只是来讲一个故事,给现在的你听。”立香将早已失去温度的热可可一饮而尽,冷却纷乱的思绪。紧接着她看向萨列里赤红浸染的瞳仁,像是望穿层层钢铁与暗影直视那位宫廷乐正:

“你大概不太记得了,那一天在异闻带的时候,你也说了同样的话……”

她将记忆中的另一场雪和盘托出,讲永恒冻土帝国的雪与星空,也讲自己的梦与承诺。音波袅袅散开之后,她在自己的声线里又想起了更多。

比如异闻代最后他们确实见上了面,比如萨列里为莫扎特弹的小星星,比如在迦勒底召唤出萨列里时立香格外高兴,甚至没等说话慢的萨列里说完台词就兴奋地举着玛修的盾让他签名。

可自此之后的记忆骤然变得单调,她盘算着多少次莫扎特不要命地试图接近萨列里,多少次她纵容了他或者根本是同谋,又有多少次他失败,而她不得不将令咒用于失控的复仇者。

“在梦境里他都没有告白的勇气,甚至现实中连那枝玫瑰都没有,现在对于莫扎特来说他是第一次那么用力地想接近一个人吧。”立香说,“不要让他失望。”

她至今记得某天晚上她被乐声吸引至迦勒底唯一的钢琴,莫扎特偏头时眼神忧伤如萨尔茨堡棕熊的幼崽,他心不在焉地敲着琴键,抱怨道:“Master,萨列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的名誉,我的曲子,我的痕迹,他要的话我全都可以给他的啊,我不在的三十年这个世界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背负了那么多……

“明明曾经是巧克力一般温柔的存在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之后,莫扎特幽幽地叹息,“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生前我以为自己爱着一切美好的东西,当然包括萨列里和他的音乐,可他……他好像是不同的。”

悦耳琴音中,莫扎特的口吻太过纯粹又太过郑重,立香不由得一怔。

身为神才的莫扎特从来不缺少爱慕者,所以“爱”这个词汇从他口中蹦出时总带着蝴蝶般的轻佻,现如今他低垂眼帘默默弹奏,蝴蝶就好像扑闪着翅膀落于金色的睫毛,可翅膀上的荧粉太过耀眼,立香不确定他眼中映出了什么。

是梦一般辽远的过去?是萨列里挥剑时的仇恨?还是,他与他微笑着闲谈的未来?

“即使被灼伤也想要靠近,即使世界毁灭也只想要他。”

立香感慨的声音极轻,可还是惊扰了蝴蝶。

莫扎特缓缓睁大双眼,他在立香身上看到了萨列里的影子。他无暇顾及Master为什么会说出属于萨列里的台词,只是那样的句子突然戳中了他的内心,于是他重复地谓叹:“是啊,即使被灼伤也想要靠近。”

“所以我觉得自己欠他一句表白。”莫扎特忽然眼前一亮。

对于Master来说看见这钟爱恶作剧的从者眼前一亮绝非好事,可或许是莫扎特琴声中的欢乐感染了她,立香只是笑着表示默许。

那夜迦勒底外的风雪难得偃旗息鼓,无数星辰闪烁于宁静的天空,曲终人散时,立香似乎看见流星拖着琴弦般的长尾划过。


< 7 >

“Master……”

萨列里突然握紧了拳头,双瞳猫一半警惕地竖成一线。立香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房门,隐约猜到又是某位一星Caster不死心地来串门了。

来的正好。

“梅林说了,这把伞上的术式可以压制你的灵基至少一个小时。有什么想告诉他的,都趁今天吧。”立香撑开黑伞置于房间的一角,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别再错过了。”

“Master,你为我们做的这些…”

“是为了我自己也说不定呢。”

立香打断萨列里,径直推门而出。

门外莫扎特看见立香的礼服配合地欠身行礼,而立香只是意味深长地冲莫扎特背在身后的左手眨了眨眼,她当然知道那枝被刻意隐藏的花朵意味着什么——

卡罗拉玫瑰*,鲜红多刺的、热烈而深情的爱。

“萨列里……不,安东尼奥。”

立香走后,莫扎特从身后缓缓抽出那枝玫瑰,卡罗拉的花朵大而明艳,他的脸颊上也慢慢泛起相同的玫瑰色:

“我爱你。”

他郑重地表白。

“所以,请不要再纠结于根本无所谓的事情了!”

“过去,现在,甚至你真的想杀了我都无所谓!我爱上你比那些流言蜚语都要早!我就是喜欢此时此地站在我面前的、独一无二的安东尼奥!最最最最喜欢了!”

莫扎特把玫瑰塞到萨列里手中,生怕他逃走一般以过大的力度握住他的双手,青翠欲滴的眼眸紧张地盯着玫瑰甚至不敢抬头看萨列里的表情。

“你……为什么……”萨列里震惊得语无伦次,“我到底哪里值得被你这个神才爱着啊……”

“不值得。”莫扎特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是不值得就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爱了么?”

“——!”

诚然如莫扎特所说,萨列里历经漫长岁月都没有摆脱那份思念,莫扎特的气息缠绕于他的每一声呼吸,不管是自戕时疼痛的喘息还是甜点面前贪婪的鼻息。人总是不能斩断呼吸的,他甜蜜而痛苦。

生前那些过分癫狂的黑夜,那些贵族酒会的纸醉金迷,以及莫扎特永远神明般的闪耀……一切的一切如飓风卷起海啸,属于萨列里的记忆狂潮般碾过。他从来都爱着他,爱着他绝世的音乐、爱着他孩子气的性格、爱着他卑劣的怪癖……爱着他的全部。

萨列里蜻蜓点水般在他的金发间落下一吻。

“听我讲个故事好么?”

他以此掩饰双颊的绯红。

“如果是Master刚才讲的那个我已经听过了。”

莫扎特调皮地拨开他脸侧的银发。

“不,是我自己的故事。”

萨列里用那双沉静的红瞳看向莫扎特,来到迦勒底之后第一次,四目相对,星光于彼此眼中交相辉映。时光好像倒流了两百多年,萨列里是宫廷乐正,莫扎特是音乐疯子,那时候萨列里也偶尔会也以一杯热可可招待莫扎特,而莫扎特过分的活泼中总会多一点乖巧。

萨列里即将讲述的是莫扎特不在的三十年,他绵延不绝不减反增的思念,和如今终于能尝试着坦然面对的爱。

——他终于看见了,那枝心口上绽放的鲜红玫瑰。


< 8 >

“哈?那个音乐的Avenger居然连莫扎特都杀不死了?这算什么?作为后辈来说未免太弱了点!”

“不是‘杀不死’,是克制住了杀意啊……”

“萨列里终于能和阿玛迪乌斯和平共处了,真是太好了呢。下次让他们一起来合奏吧。”

“唔姆,到时请让余来演唱他们的歌剧!”

——由于晚睡而赖床的立香匆匆忙忙跑到食堂时,大部分英灵已经聚到了这里。

邪龙魔女金色的眼瞳照常写满嫌弃,身兼圣女和巡逻员的贞德无奈地纠正“自己”,法兰西的皇后正优雅地品着红茶,隔壁桌罗马皇帝的发言吓得桑松一口咬断了面包的大动脉。

立香揉了揉黑眼圈来到靠窗的餐桌,在玛修对面坐下:

“呐,玛修,昨天晚上萨列里没做什么要增加迦勒底维修费用的事情吧。”

“完全没有,Master。”前一晚在萨列里房间前举了几个小时圣旗随时准备冲进去的巡逻员贞德抢先回答,“迦勒底一夜平安。”

她如常汇报了昨天的情况,总之不知是梅林的术式效果出奇的好,还是莫扎特的玫瑰确实感化了萨列里的仇恨,他们在房间一直聊到了黎明。

“莫扎特走的时候还给了萨列里一个飞吻。”她神情复杂地补充,又悄悄多问了一句,“您是不是施了什么魔法?”

“我可不是什么魔法使。”靠礼装才撑得起Gandr的少女御主吐了吐舌,“不过爱情本来就是能创造奇迹的东西吧。”

然后爱情马上又创造了另一个奇迹,萨列里拿甜点时甚至隔过半个餐厅向莫扎特打了招呼。

“呵,互相信任吗……对Avenger来说相信才是邪恶。”

这次黑色的贞德只收到莫扎特过于闪耀的笑容作为回应。

窗外骤雪初霁。

藤丸立香已经无数次看过这片纯白雪原,可如今她仍是饶有兴致地探头向外。她不知道某只白发的梦魔正注视着她,紫眸盈盈发亮。

虽然时至今日立香还是不明白那个梦境的含义,虽然从今往后吃到草莓蛋糕时她还是会心疼,但立香已经想明白了,就算她的罗曼已经消失不见,就算未来召唤出的所罗门罗曼成分稀薄、仅凭记录知道自己曾经是人类,那她大概也能坦然接受。

所罗门就所罗门吧,反正……“我爱他的全部”。


梦魔似乎是笑了。


-end-


*卡罗拉其实是月季的一种,著名的多刺,花型大而颜色明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叫她玫瑰(就像路易十四玫瑰其实也是月季一样……)


唠唠叨叨创作谈:

最后两章写的累死了。没赶上白情但好歹写完了。

一到生前妄想的部分我就有点分不清在写法扎还是fgo,莫扎特到哪里都是星星,萨列里也总是抱着矛盾的心情仰望星辰,总觉得它们无缝衔接。

立香的那个梦是我真实做到过的。好不容易梦见了自家cp当然要写——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把梦境加工了一下就起笔了,然而十万字的脑子十个字的手……大家能喜欢就最好不过了。

评论
热度(66)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Zeros☆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