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昊风】伦敦不存在(十三)

“我们终将抵达洒满金色阳光的海岸,十指相扣赶一场正在消亡的日出,当蝴蝶溺死于蔚蓝,悲伤溃烂成风。”


◇预计6w字的连载。大概是正剧向。

◇是无差是无差是无差

◇有原创案件&原创角色出没

◇ooc warning!!!


< 34 >

一年后。

伦敦,海边。

涨潮。

潮汐平静地上涌,吞噬细小的沙粒。天光幽暗,月亮半盈半亏与太阳一同悬挂于晴空,波涛折射粼粼七彩。忘了哪位作家写过,伦敦的尊贵与忧郁就像海上的波涛,再怎么抚,也是抚不平的。

这座城市永远步履缓慢,野田昊初临时便想,如果某天自己厌倦了伦敦,大概也就是厌倦了生命。

兜兜转转,他又回到这里。

野田昊顶着青黑的眼圈,突然撞见这半明半暗的蔚蓝竟分不清夕阳将至或日落未明,他愣了半晌,呆呆地站住,什么都没有想,就只是放空自己被大海的白噪音催眠。

——有风自大西洋深处吹来。

野田昊瑟缩了一下,像是受到巨大的冲击连灵魂都出窍。他猛然想起,确有一阵风带走了自己的半个灵魂去中国。

游离的灵魂飘在水天一色的苍蓝中,俯视记忆的大海一点点涨潮:下水道,白天鹅,夜奔,灰烬,飞行,烟火,密室,伦敦案,东京案,秦风在他身边,秦风在他身边,监控,纽约,他们初见,比赛,crimaster,案件,委托。

委托……!

潮水顷刻间上涌了几英寸,野田昊忽然回想起前几天接到的陌生来电,熟悉的女声如她常穿的黑裙般清冷,伦敦案的故人莉洁莉特·诺亚告诉他:佐伊死了。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接下来便是他黑眼圈的由来。

他一个人和莉洁莉特谈话;他一个人去佐伊死亡的现场;他在那间熟悉的公寓房间里毫无头绪,门窗反锁,凶器失踪,没有任何线索指向谋杀的可能;他到头来还是怀疑莉洁莉特,可除却早已清晰的动机之外,他一个人毫无进展。

他和委托人莉洁莉特,谁都没有联系秦风。

“为什么不去找秦风呢?”

他们最近的一次见面就在几小时前,莉洁莉特在缤纷的灯火下这样问他。

“您又为什么不去找秦风?”

野田昊故意回避这个问题,脸上端着的笑容在廉价起泡酒面前渐渐敛起,落坐于这间小酒吧前他不曾想到,温文尔雅的伦敦竟也有夜市如此热闹的角落。

“在您和秦风之间我更熟悉您,所以一开始我拨通了您的电话。而在我们之间又是您更熟悉秦风,您当然想到了他,却没有行动。”莉洁莉特倒是对这里的食物没有丝毫不满,扎起高马尾、体恤短裙加身,她的大小姐气质很好地被市井气息溶解,就像个二十出头的普通姑娘,“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凡事都有原因。”

“你又是为什么去关心佐伊的死?”野田昊干脆不笑了,微皱起眉头的脸配合探寻的眼神,像是要剖开莉洁莉特的皮囊看个分明,“我记得,你们的关系没那么好。”

“也不至于那么差吧。”莉洁莉特低下头盯着餐盘,笑得极酸涩,“一部分原因是只有我既是她的朋友又认识你们;另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做点什么打消大家的怀疑……实不相瞒,和克塞维尔学的。”

“嗯哼?”野田昊日本式的语气词极好听,他开始慢慢找回追捕猎物的感受。

“其实我不怪佐伊杀了克塞维尔。”莉洁莉特莞尔一笑,“佐伊的脾气我知道,单凭她不敢对妮娅怎么样,克塞维尔必然是幕后推手。他不无辜。”

“你只有第一次见我们的时候叫拉维妮娅用了昵称。”野田昊敏锐地捕捉她语气里无尽的惋惜,“还有就是这次。”

“没错。我和妮娅的关系其实很好。我原来也确实在藏。”莉洁莉特缓缓讲述起一段纠缠不清的往事,“我当初到克塞维尔家里其实是想报复的。我不磕药,却带了药去。”

“这么说来佐伊是……?!”

“嗯。如果不是她来了下手的大概是我。

“大家都怀疑我,觉得妮娅和我关系好佐伊又被查出是她的加害者,当然是我以此为动机杀人。

“可说到底谁犯罪不是万不得已?任何情感满溢而出的部分都会化作痛苦,为了自我保护人类会想杀人抹掉痛苦。佐伊不笨,可她就是这样杀了克塞维尔……我不怪她。”

莉洁莉特像是梦呓一般缓缓吐出这一段话。她将右手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手心留下四个浅浅的月牙,

“我确实有杀她的理由,可我真的没那么做。不过您也可以不相信我,毕竟谁都会因这份痛苦和冲动产生杀意,谁都有可能堕落。

“屠龙的少年还会变成恶龙呢,大家不过是凡人。”

缄默如雾气弥漫。

就像莉洁莉特说的,野田昊当然想到了秦风。他已经纠结了太久要不要通知秦风来查案,特别现在毫无进展。

思来想去,海洋给他的启示是否定。

他仓惶之中来到伦敦的这片海边,忽然觉得他自己自始至终都没能看透这片蓝,似乎有太多秘密被埋藏于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漂泊无依的蜉蝣生物落入鱼群之腹,孤独的鲸鱼唱着他听不懂的歌。

海风吹过,一如既往带着淡淡的咸腥,野田昊偶尔会觉得,这味道像极了新鲜的血。

他闻得出,这次的案子里透着阴谋的气息。莉洁莉特优雅的眉眼下必然埋藏着什么悲哀而苦涩的恩怨,或许如她已说的,又或许她还有什么没说。可野田昊厌倦了,拙劣的戏剧他看够了,他不想在伦敦错过又一次伸张正义的机会,他更不想让这份悲哀与苦涩经过秦风之手。在本该干干净净的年纪,他的少年已历尽艰辛——他还能干净多久?

他是真的很想见秦风,因为他们太久未见;他又不敢贸然让秦风来见他,也因为他们太久未见。

他怕这次的恶意会让秦风离深渊更近一步,他怕屠龙的少年终将变成恶龙。

他怕了。

古老而深刻的情绪将人拉回现实。


太阳彻底升起来了。野田昊终于看清此刻是黎明。蔚蓝海岸洒满金色阳光。

风停了。


< 35 >

“莉洁莉特·诺亚。我再问最后一遍,杀害佐伊的凶手真的不是你么?”

“不是。”

“那么,好吧……我的结论是自杀。”

“凶器找到了么?”

“没有。但凶器也并非也没有消失的可能,比如冰锥。”

“她大费周章使凶器消失的原因是什么?动机又是什么?”

“……我不清楚。”

“我没有质疑你能力的意思……但是……”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只能是真相。”

“冰刀,阳台,自杀……这个姑娘的结局真是像她写的东西一样有趣呢。”

“是么……”

“是啊。这一次,依旧谢谢您。祝您的伦敦之行还算愉快。”

晚饭吃到这一步,再怎样都是食之无味。窗户开着,风是路灯的颜色,味道说不清。野田昊和莉洁莉特相对无言,他们假装无事发生,他们专注于菜肴和劣质红酒,他们背负着太多死亡与阴谋,却要假装“活着真好”。

远处有烟火,像是庆祝着什么。


——会有人庆祝佐伊的死亡么?


“你其实不认为真相就是这样吧?”

临走时,莉洁莉特回眸一笑,施施然丢给野田昊这样一句话,

“只不过,我们都希望真相这样简单。”


< 36 >

[12:46]

King of Tokyo:佐伊死了。

[12:51]

King of Tokyo:是自杀。

風:是我杀的。

風:我一直在等你。Q没来找我,警察也没有,你来了,却得出这样的结论。你知道我一直追求什么,现在我做了我想做的事——“完美犯罪”。

風:午安,我的爱人。


野田昊打字的手一顿。

他本来在写的大段消息还躺在草稿箱里,他原本在说案情说推理,现在这些话语都被秦风的一句坦白击溃,对方轻描淡写,显得他格外可笑。

他只好把未出口的话一句句吞回肚子里。

他也说午安,他也唤他作爱人,他故作轻松地给他发大段消息,他旁敲侧击地问他很多问题,就好像他只是在家族会议上听得无聊,便说着闲话等着秦风下课。

只是这一次,他冥冥之中知道秦风在看,可他就是不回。

他大概也确信野田昊不会再问下去。

过于了解彼此有时也不是好事,话未出口就已失去了意义。野田昊独自一人,陷入挣扎。

他该怎么办?

现在的他是唯一知道秦风杀人的人,他是那完美犯罪的唯一漏洞,他该选择自己的正义告发秦风给他死刑,还是为了爱情沉默得“杀了自己”——他是无法容忍不正义的自己的,贵公子之所以是贵公子当然有自己的坚持。

野田昊不知道胸口的怅然若失是什么,他一直觉得秦风这么单薄那么干净,经历了那么多却好像还是个小孩,独自一人,不幸福也好像并不渴求幸福。他感受不到秦风对他自己的情绪,他只是对他自己的世界感到隐约的担忧。他一直以来太过信任秦风,以为他总能在杀人和救人之间找到一条曲折而折中的道路,但现在,野田昊想,做出选择的秦风或许才是完整的,他本该是最邪恶,最赤诚,如熔岩,同太阳,骄傲又可悲,无畏又易碎。

可怎样的野田昊才能从矛盾走向完整呢?


[16:59]

King of Tokyo:你在哪?

風:24601。


他也在伦敦。

24601,冉阿让的编号,下水道的出口,光与救赎与转折。

秦风几乎是秒回。没有栅栏密码和摩斯电码的双重加密,他直白地告诉野田昊他的心情仍然滞留在伦敦的那个下水道口……可野田昊竟为他们距离如此之近而舒了口气。尽管人所能感受到的最多是周身十米的事物,他们离相见还有太远。

有时重逢是比离别更残酷的,如同拜伦笔下的沉默与泪水。在春天早已逝去的今日,野田昊忽然在明朗的夏景里迷失——太纷繁,太艳丽,太多色彩,他理应需要一身黑西装赴约,虽然他不是去婚礼更不是葬礼。

他一眼就看到了衣柜里唯一的白衬衫,就好像他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地找到秦风。抽屉里还留着那条曾经借给秦风又被他以“太多花纹”为由还回来的领带,他伸手,错开它,从抽屉深处拿出尘封多年的手枪——银黑相间的格洛克17型,他年轻时代的利爪。

说到底野田家的少爷怎会如表面看来那般简单,他数不清多少人曾对他图谋不轨他又凭自己的聪明报复了多少人,他生来放纵、从来游戏人生,十几岁开始就是这般成熟又轻佻的模样。

他不老,因为他过早地长大。

他忽然想起在自己还尚且笨拙的学生时代,自己的初恋曾问:你说,被丘比特之箭扎穿的心像什么?他当时答:像Q。后来他遇到Q时觉得荒诞,现在他的爱人没加入Q却又在犯罪上超过了Q,更是荒诞如梦境一般。

野田昊转着手枪,审视着镜中黑白凌冽的自己。

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a question. 

对于哈姆雷特来说答案并不重要,跳出命运的枷锁以旁人的视角思考便是觉醒的开始。那他呢?他的觉醒是什么?答案又是什么?


他满腔疑问,组装手枪的动作却一如既往的熟练。


< 37 >

残阳如血,暮色四合。

难怪日落时分天光总是璀璨,暮字明明是太阳的消亡却是两个太阳同在。25度角的余晖斜切过屋顶,柔和地迎合野田昊瞳孔深处的仰望。

大概许多老电影里都会出现这样的镜头:斜阳树影,古道西风,主人公拖着脚步走在街上,不久之后,智者的指引便会来到。

可谁又来指引他呢?

野田昊站在艾比路的斑马线上如人潮中的礁石,众人身着斑斓夏装低头匆匆赶路,他闷在西装笔挺的壳里,探头仰望暮色。

没有秦风。

没有回头,没有向前,他的下一步踏向正东——法庭的方向。那里是一切的开始。

他隐约猜到秦风会在那里。

这一次他失算。

同频共振、心有灵犀的魔力消失,野田昊忽然想起自己除了投胎这辈子运气都不算好,命运留给智慧与家世兼备之人赌运气的机会太少,遇到了便是穷凶极恶。

野田昊的手抵在腰间的手枪上。他想起某个漂亮的电影镜头:短发的小姑娘用枪抵着自己的脑袋,悲戚的脸上泪痕未干,她说:“I want love or death.”。她在赌命,而那个杀手已听见子弹上膛。

秦风又在和他赌什么?

野田昊站在这个街角仔仔细细地环视,他并不知道,秦风也曾站在他所在的位置遥望。

法庭对面不远处竟有一座小教堂,出现得不合时宜。

时间线交错又重合。两日的夕阳同样的灿烂。侦探带着捕获真凶的微笑闯入教堂。

地板被木门刮出伤痕,新的叠着旧的。野田昊拍掉手上的灰尘,未及推算刮痕历经几载岁月,身后光芒就已消失——木门关上,黑暗袭来,幕布合实阻挡四方天光。唯有十字架前烛火微明,庄严,圣洁,似宿命,似指引。太刻意的指引。

各处堆叠的银丝成片地反光,破败如这教堂的蛛网于烛台旁泄密,昏暗中有蜘蛛纺着丝线,比起命运女神更像是他。

野田昊脚步的回声振动久积的灰尘。烛光倏地熄灭,他的目光也一寸寸冷下去。

一片黑寂。

好像他们潦烈的爱火燃尽,只余灰烬。

有第二个心跳。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秦风扑过来把他按在墙上。野田昊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扣住下颌强吻,舌尖探入唇齿勾勒口腔的轮廓,同时秦风的手不安分地向下,在他锻炼得当的腰线处流连,继而触到他腰间的武器——于是,他笑着吻得更深,不顾野田昊咬破的舌尖散出血腥味。

久违了,我的爱人。

在他们都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秦风才舍得把野田昊放开。

再然后,如同站在高崖边缘的死刑犯一般,秦风带着一脸满足,绝望地后退。

“别过来,野田昊,这是忠告。”上膛声掩过泣音,死神镰刀与扳机同步,“我不保证你能承受接下来的后果。

“对不起。”秦风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砰!”


黑暗之中,野田昊终究是没有看到,秦风本就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 38 >

这是一场与他有关的梦。

前半场斑斓多彩,像带着闪粉的蝴蝶翅膀;后半场未完待续,对话敲开心的一角。


“你是说,爱一个人想和他在一起不该?”

“那不一样,爱情不该是犯错的借口。”

“可人犯错不可避免,世,世间那么多场谋杀,也无非是因为错,或者爱。佐伊是这样,小林杏奈也是这样。”

“……如果有一天,我是你完美犯罪的一环,请不要告诉我。”

无论我是因,或者果。

“只有动机而证据不足,则不构成犯罪事实。”

我绝不会伤害你。如果有可能,你也只会是因。

“我们抓不住燃烧的火焰,至少灰烬有迹可循。”

灰烬,线索,爱情的火,势不两立的余烬。

“我和秦风保持着最基本的共振。”

我爱你。

“我相信他,就像相信我自己。”

我爱你。

“狩猎愉快。”

我爱你。

哥特式教堂前天鹅死去的翎羽飘落在泰晤士河的流水,不明药剂与艾比路的阴谋促成先后两场初次谋杀,而手机互通下水道暗号就摘得真相之果埋下重逢之因,如同伦敦眼后夕阳在积雨云里逆向旋转。

凝固的时间在肋骨间刹那融化,瞳中景物从万籁俱寂到沧海桑田。秦风自两人相识起从未消减过对野田昊的爱也全心全意信任他,他们的基本共振即使在秦风给出如此荒唐的谜题时仍未削减,他们都抵达教堂,各自带来那把契科夫之枪*——如果手枪一定要在最后响起,两发子弹最好都射中他。

在爱人的枪下他死而无憾,在自己的枪下他以死赎罪,他选教堂本就是寻一场梦,他知道,手上粘过血的自己没资格和他再一起站在光下。

镜中花水中月风中蝶梦中子弹贯穿心脏——


“嘘。”


光线,从漫无边际的世界挤过半抬的眼睫,形成明暗的栅栏,寡淡,斑驳,重叠,虚幻,一如他年少的时光。

秦风像是做了一场,一生那样漫长的梦。


-end-


*< 37 >描写的电影镜头来自《这个杀手不太冷》, “这是关于两个小孩的故事,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在他们心里,他们都是12岁,他们都感到失落而深爱彼此” ,我觉得有点像这样的秦风和野田昊。

*契诃夫之枪:又译契诃夫法则,是一种叙事手法,常见于戏剧中。该手法认为故事中提及的每一个元素都应在后文出场,不然就没有必要提及。安东·契诃夫多次在与人来往的信件中提及而逐渐知名:请将一切与故事无关的事物都从故事中移除。如果你说第一幕中有把枪挂在墙上,那么在第二幕或者第三幕中这把枪必须发射,不然就没必要挂在那。


骗你们的,下一章大结局(´▽`)

-tbc-

终于写到了我最喜欢的部分,我真的好爱这样的剧情,分别之后,渐行渐远,各自圆满,即使老死不相见只靠网线联系也无所谓,他们曾经高谈阔论一起远行的未来,如今谁都不敢开口问未来,枪声替他们抢答,有人倒下,有人落寞。但至少,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无论如何都无法磨灭。

——真的,无法磨灭么?

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秦风从上飞机就开始做梦,文中也好几次用了梦的意象……或许飞机失事,他从此一睡不醒;又或者更残酷的,他做了那么漫长跌宕的一梦,醒来却发现他和野田昊的距离仍是如此之远,他有机会,可永远只是有机会……?


秦风免不了要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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